天阳九州没人不知道皇帝老儿的御花园里有座武库,收录着让天下英豪无不垂涎的武学秘籍。
甚至一些早已经失传的绝学也被收录在其中。
而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引来了无数想要博取机缘的侥幸之人。
可是这些胆敢对皇家重地有所想法的人几乎都越不过那张遍布整个天阳的蛛网。
但也偶有例外,毕竟江湖之大,有不自量力的鱼虾,自然也有能翻江倒海的龙蛇。
这些妄想以武乱禁的家伙们,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被人蛛李密温抓住,当场抽筋剥皮。
第二个就是被一位自愿在武库里画地为牢的老怪物吸干内力。
无论选哪个,似乎都不是一种特别舒服的死法。
可耐不住有此贪欲的人实在多如过江之鲫,几乎隔一段时间宫里的侍宦们就得从武库里抬出一具被吸得干瘪的尸体。
至于说有没有人能从武库里真正盗出秘籍,那便又是一桩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风言了。
据说有一位轻功了得的盗圣就曾经在李密温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一本孤篇。
引得当朝天子大怒,下令蛛网全力追查此人。
只是彻查多年,几乎是把天阳黑白两道都翻起来犁了个遍,却依旧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那位盗圣如今也已经销声匿迹,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少之又少,只说他轻功当世第一,甚至还有可能是以讹传讹的那么一个人物。
毕竟能从人蛛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偷走东西,难度不亚于俗子登天。
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刀笔吏杨老头的风湿骨痛又犯了。
每次到了梅雨季节杨老头都长吁短叹的,这刀笔吏,芝麻大小的官可不好当。
可无奈一家老小都要靠其那点微薄俸禄来养活
而且这刀笔吏虽然官小,可到底是在皇城内办事,说出去也有几分薄面。
今天又有几箱新书需要校对。
都是来自被蛛网抄了家的地方宗门帮派,也有少部分来自官宦人家。
杨老头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归档分类,在此过程中是万万不能阅读书籍里的内容的。
一经发现,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就得交代掉。
杨老头之所以能胜任这个职位,完全是因为他足够清白。
武库刀笔吏的职位虽然不大,但却比一般的官职选拔还要严格。
要彻查祖上三代,且家中不得有习武之人,就连平时接触的人都要记录在册。
因为武库里的东西随便丢出去一本都足以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杨老头只在台前点了一盏蜡烛。
枯槁的手翻开厚重的记录本,用那支陪伴了自己走过大半个官场生涯的兔毫笔认真记录起来。
武库一共分为九层,按照入库书籍的稀有程度划分,越往上层的书越是珍贵。
某一层中传来哗啦啦的铁链声。
“最近梅雨季节,天气湿寒,您老可当心身体。”
杨老头开口道。
黑暗中烛火摇曳,没有人回答杨老头的话,只有明黄的烛火映照着他斑驳的脸颊。
杨老头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活。
外面传来踩雨声。
杨老头耳廓一动,仰起头往外看去。
只见几位侍宦领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孩子往这边徐徐走来。
杨老头放下笔,披着羊皮裘起身来到武库门前。
他望着那个被侍宦拥簇其中的华服孩子,心里说这别又是某个大臣家里的公子哥。
上头的命令很明确,这几天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武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当值的绣衣官没有拦住这一行人,莫非是位王室宗亲?
杨老头叹息一声,心里暗骂那位当值的绣衣。
李大人当初是怎么吩咐的?没有上面坐龙椅的那位点头,就算是亲王也不能进入武库。
只是对于那位绣衣的踢皮球行当,杨老头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上前劝阻。
“大人……”杨老头上前一步,拱手道。
只是没等杨老头的话说完,为首的侍宦一瞪眼,嗓音尖锐的打断了他:“大胆!见到天子为何不跪!”
杨老头心里一抖,眼前这位是当朝天子?
其实也怪不得杨老头如此惊讶,除了那些朝堂重臣外,有谁能天天见到皇帝呢?
只是这位天子看起来也太小了点。
天阳换了新帝这件事情人尽皆知,只是不知道居然是个不大的孩子。
“混账!”
那侍宦见杨老头呆立原地,当真是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当即举起手就要给这老家伙一点教训。
“住手!”
许凤阳并没有在意杨老头的无礼,人家说到底还是公事公办。
天子开口,那侍宦自然不敢擅作主张,微微躬身迎许凤阳进去。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后知后觉的杨老头匍匐在地,身体抖若筛糠。
“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难怪一辈子都是个芝麻大小的刀笔吏!”
在许凤阳进入武库后,先前抬手就要打他的侍宦恨铁不成钢的啐了杨老头一句。
杨老头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老友是在保他,他不争气的甩了自己两耳光,老脸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其实老友说他也没错,自己这大半辈子,当真是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如果会来事,何至于官海沉浮大半辈子了还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刀笔吏?
杨老头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连滚带爬的走进武库,追上那个身影。
“陛下这是要翻看什么书籍?小人在此就职多年,陛下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小人定当万死不辞!”
老杨别扭的说着一通彩虹屁,也不管奏不奏效,反正先给他舔舒服了再说。
“我……朕只是来这边逛逛。”许凤阳拗口的说出这句话。
他抬起头,向上望去,武库中央有一条支撑着整个建筑的巨大圆柱,圆柱修有一条盘旋向上旋转阶梯。
越往上的书籍就越珍贵。
“韩大人,陛下这是……”
杨老头摸不清这位小皇帝的心思,想要献殷勤也无力可使,只得悄然求助好友。
韩侍宦看了老杨一眼,没好气的低声道:
“陛下最近不知怎么地,痴迷上了武学,自从登基大典回来后,废寝忘食,一心想要学武,周太后拗不过他,只得先让陛下来武库这边挑选心仪的武学秘籍看着先。”
“哈哈哈,这天下武道何时变得如此让人垂涎了?竟是连皇帝老儿都想指染一番?”
不曾想,韩侍宦底若蚊蝇的话被人听了去。
众人只听见头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
紧接着一人天而降,落地溅起一阵粉尘,更是踩得脚下砖石开裂。
等粉尘散去,只见一位琵琶骨被铁链锁着的,披头散发的精瘦老人缓缓走出。
老人俯下身,浑浊的双眼盯着许凤阳,嗤笑道:“不对,是皇帝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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